“低调”刘家义其人其事

仕途与履历

51岁的刘家义资深而又年轻，他见证了中国审计机关自1983年成立以来的全过程。

1980年刘家义进入四川省财政厅监察处。财政监察机构，后来成为各级审计机构的组建基础。他几乎每4年换一个地方，平均每两年一次提拔：从四川省审计厅，到成都特派办，再到审计署商贸司，40岁时，他成为最年轻的副审计长。

在审计署内部，刘家义被公认是李金华最得力的干将之一，但置身“审计风暴”中的他却始终处于幕后，恪守“副职本分”。有媒体记者遗憾，关于刘家义的公开资料太少，以致难以下笔。而他在副审计长中位置长期靠后，一眼扫去，极少人会注意到他。

事实上，审计署核心业务财政审计，即每年中央预算执行情况的审计工作，以及25个驻部派出局，都曾由刘家义分管。此外，他还分管过金融审计。财政审计、金融审计和企业审计，是最重要的三项审计业务。

2000年审计署成立信息系统建设（即“金审工程”）规划领导小组，刘家义任副组长，组长是李金华。其中，刘家义亲自担任最核心的“计算机审计数据采集与处理技术”课题组组长。

2003年，审计署进驻财政部审计，就由刘家义亲自带队。2005年，审计署对一些开发区的审计，也由他亲自指挥。

上述官员说，刘家义专门“啃硬骨头”：1989年他在成都特派办时，曾经办四川省电力工业局所属6栋电力调度综合大楼超标修建案；他任商贸司司长时，持续多年审计粮食行业，对“中农集团”截留3亿多国家专项补贴以及倒卖化肥非法获利案进行查办。

刘家义分管审计署最强大的业务团队。2003年，他分管的派出局调整了17名“一把手”，且从派出机构和署里选派25名处级骨干任派出局局长助理。2004年，仅有208人的25个派出局审计查出主要问题金额747.8亿元，人均3.6亿元，占派出局成立前五年审计查出主要问题金额的68%。

除了业务能力外，刘家义也是公认的“绩效审计”专家。2006年全国政府绩效管理研究会成立，他就被推举为名誉会长。

李金华力推的绩效审计，被认为是中国审计工作正在进行的重大转型。审计署五年规划提出，到2007年，绩效审计的比例要达到50％。

刘家义说，与一般审计指向“钱是怎么花的”不同，绩效审计重点是考量政府“花钱的效果”，是审计的“更高目标”。“把你这个单位、这个部门、这个领域的老底给揭出来了，把存在问题的根本原因分析出来了……这比收几个钱的力度不知大多少倍！”他在一次培训班上说。

对中国而言，除了浪费问题外，最根本的腐败问题仍没得到有效解决。与西方的最大不同是，中国的绩效审计并不单独进行，而是与日常审计结合，既重视“3E”（即经济性、效率性和效果性），又重视真实性和合法性。刘家义说：“将效益审计，是不是可以理解只搞服务不要监督了？不对，审计就是监督，监督搞好了就是服务。”

刘家义还分管外事司，负责国际交流。对于刚刚起步的绩效审计，刘家义说，“国外怎么做的，一定要学习借鉴”，在一篇论文中他写道：“要克服盲目照搬、无所作为、急躁冒进的思想，坚持虚心学习、博采众长、为我所用的态度，全力推进、摸索前进、循序渐进。”

中山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张立民1989年曾到成都特派办调研。他说，当时刘家义已经开始研究“效益审计”，也就是现在通常说的“绩效审计”。

在国家图书馆，可以查到刘家义早年的几部专著，均与绩效审计相关。他在成都特派办时出版过两本书，分别是《经济效益审计的基本方法》（1985年）、《现代成本审计》（1986年）。

除了审计之外，刘家义其他著作和论文多论述财政政策，除了“紧紧围绕经济搞审计，跳出审计谈经济”的审计思想外，也与其财政学专业出身相关。

与李金华侧重民主与法治角度相比，刘家义最近的讲话更侧重从国家安全的高度论述审计。在他看来，当前审计尤其要关注财政安全、金融安全、国有资产和国有资源安全、民生安全和环境安全，防范其中的风险。

“审计工作作为国家的‘免疫系统’，有责任更早地感受风险，有责任更准确地发现问题，有责任提出调动国家资源和能力去解决问题、抵御‘病害’的建议。”他说。

刘家义表示，检查国家宏观调控政策措施的执行情况，继续揭露和查处重大违法违规和经济犯罪问题是2008年审计工作的重要内容。

低调慎行

江西财经大学校友办证实：1982年9月至1983年7月，刘家义曾为该校“全国中专师资班1-2班”学员。

1995年，已经进京任职的刘家义考取西南财经大学的在职研究生，成为著名财政学专家刘邦驰教授门下弟子。与此同时，他成为中央党校中青班学员，这是提拔的前奏。

他的博士论文选择研究《宏观调控与财政政策》，“这是很难的题目。”刘邦驰说。

刘家义在论文中指出当时政府财政政策“松紧失调”，提出应实施适度扩张财政政策的建议。10年后，他受邀回母校作学术报告，题目是《关于当前财政经济的若干问题》。

这个四川男人，在他的导师和同门中的形象一直没有变化，刘邦驰就曾问他：“怎么到北京了还一口四川话？”

管圣义直言，拥有博士学位的大师兄，“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农村呆过”。事实上，在进入四川省财政厅之前，刘家义曾在老家重庆开县当过村干部。

新审计长照样能忙里偷闲。上任后短短的时间里，校友们又有两次聚会，安排必备节目——喝茶，打“双抠”，聊天。

谈起时事，大师兄的见解总让学弟有“深刻”的感受。“他富有正义感，会抨击一些丑恶现象，比如阿扁，国外的不友好的言论。”

上述学弟说，“大师兄”沉稳和成熟，思路广，常受导师推崇：他打牌沉着冷静，还能出人意料地使出“反主”招数；他讲话富有条理，注重逻辑，就连看到一个古建筑，也会“第一第二第三地论述”。

刘家义最大的兴趣是历史和艺术话题。一到兴头上，他们甚至可以聊一个下午。他还会关注各种生活常识，包括商场卖什么衣服。到北京的一段时间里，这个四川男人还自己洗衣服。他曾一度天天步行上班，现在最爱好的运动，是去玉渊潭散步。

唯有刘所从事的审计，从未在话题范围之内。在北京与其经常联系的同门校友，也对其审计工作知之甚少。从事金融的一位校友说，大师兄“只做不说”，他甚至到后来才知道刘家义分管过金融审计。

每次因私回成都，刘家义不住政府招待所，还叮嘱老师，不要再告诉其他人，包括其在成都特派办的旧同事。

2001年西南财经大学50周年校庆，他就住在外面，校方丝毫不知情；五年后的又一次校庆，导师刘邦驰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到台上。

刘邦驰认为，低调与廉洁，乃是其爱徒获得擢升的最大优势。已经是副审计长的刘家义拒绝了参选优秀博士论文的“提议”，还要求校庆不要有他的事迹介绍。

他的前任李金华说自己最后几年“主张多跟媒体接触”，民意支持，令“审计风暴”在遭遇利益部门反弹后，却愈发猛烈。

而现在，刘家义站在同一个位置上，他的公开发言会是什么？

■资料

刘家义年谱

（根据公开简历和中国审计年鉴整理）

◇1956年8月出生于重庆开县。

◇1980年2月，四川省财政厅监察处办事员。

◇1982年9月至1983年7月，江西财经学院 “全国中专师资班1-2班”学员。

◇1984年12月，四川省审计厅二处（负责工业交通审计）副处长、综合处副处长。

◇1988年12月，参与组建审计署驻成都特派办，任审计一处处长。

◇1989年2月，成都特派办一处处长。

◇1989年12月，成都特派办副特派员。

◇1992年8月，审计署商贸司副司长。

◇1993年8月，审计署商贸司司长（其间，1995.09-1996.07在中央党校一年制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学习）

◇1996年9月，副审计长、党组成员。

◇2007年，审计署党组书记、副审计长。

◇2008年3月17日，被任命为审计长。

刘家义归纳的审计工作六重点

依法揭示经济运行中的重大问题，促进宏观经济健康运行；揭示人民群众最关心、最直接的现实利益问题，促进改善民生和构建和谐社会；揭露重大违法违规问题，反腐倡廉，促进依法行政；揭示行政不作为或乱作为，促进问责机制建立和落实，提高政府行政效能；揭露重大损失浪费，推进生态文明和节约型社会建设；揭示重大体制性障碍，促进建立健全富有活力的体制和运行机制。

李金华部分言论

“有一个中央政府部门，下属单位就有一百多个，既有儿子部门、孙子部门，还有重孙子、重重孙子部门，三五个人就成立个部门，挂个牌就收费。”

“审计和医生一样，首先就是要找毛病的。不是见了病人就说你身体多好多好，而是要发现病症。发现不了病症就是失职！”

“我不想离开这个位置，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干很多事，坦诚跟你讲，死猪不怕开水烫……”

“十多年了，每天早上坚持一个人走路，有很多人劝过我要注意安全，我不担心！”

“对‘屡审屡犯’者，就要‘屡犯屡审’！”

“我的心比较‘狠’，手段比较‘铁’。”

“退下来以后我的主观愿望是想到内部审计协会工作，我觉得我们国家内部审计有很大的潜力。”

“转变政府的职能，不仅要建立一个廉洁的政府，还要建立一个廉价的政府，政府的成本太高，你就是再廉洁也是浪费了纳税人的钱，你要讲成本。”

“有一次国务院领导同志跟我说你们得罪人，中纪委、监察部他们也得罪人，我说不一样，他们得罪的都是坏人，被中纪委双规、被司法机关起诉的都是坏人，我得罪的99%以上都是好人。”

“现在违法违规的问题很多，到哪个单位审计，说这个单位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几乎找不到。”

“大家不要怕，审计出来有问题，但是不能否定你是好人，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。这说明很多问题带有普遍性。”

“审计风暴不是我个人的行为，主要是因为有政府依法治国的好环境，没有中央和群众的支持，我不可能有所作为。”

“政府不怕揭露问题，揭露的目的是促进这些问题的纠正。”

“我最大压力是审计人员能否抵挡外界诱惑。”

“审计并不是一有问题就处理一批人。”

“中央对我的最大支持就是不干预。”

“审计就是国家财产的‘看门狗’。”

“我觉得，你把所有人都得罪了，也就谁都不得罪了。这就是辩证法。”